乡村唯美现实主义爱情故事:湖葬
“啪”尖锐的声音打破乡村夜晚的宁静,是碗狠狠砸在地板上的支离破碎声。还有孩童哇哇大哭声,女人竭斯底里的数落声,男人像只愤怒的雄狮在低吼:“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明天就跟你上法庭。”“离就离,哪个稀罕你啊,又不是离开你,地球就不转了。”女人低声呜咽,扔下娃儿,收拾包袱回了娘家。看样子,这对小夫妻又吵架了,邻居们早已司空见惯。这对夫妻三天一小吵,一周一大闹,不闹出点事儿出来反显得奇怪。公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知道劝了也没用。
男人和女人是前世的夙敌,今生做了一对夫妻,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中恩恩怨怨的事情,在外人面前很难说清楚,两人经常吵架,谁也不服谁,看见对方就头疼。婚姻岌岌可危,双方已经到了拔剑弩张的地步。男女在外面人缘都极佳。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就是说不到一处去。正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老婆不在家的日子,男人一个人过得天马行空,自由自在,但没过几天,感觉变得特没滋味,再加上孩子哭闹,心情好郁闷。男人寻思着,娃儿还小离不开娘,老婆毕竟是娃儿她亲娘,这离婚二字不是轻易好提的,自己这么个大男人,在老婆面前低一回头,顾全大局,换来小家庭的和睦,是十分值得的。话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夫妻打架不记仇”。
这天下班后,男人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衣衫,骑自行车往丈母娘家赶去,车子蹬得飞快,心思转得也快:假如去吃个闭门羹该如何是好,是退还是进?转了念又想,若是她娘还使小性儿,就让她说几句消消气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大男人让让老婆也是应该的。进了门,一个女人坐庭院里发呆,正是自己的老婆,男人走上前嚅嗫:“芬,跟俺回家吧,娃儿想你了,在家闹得慌,哭着要娘。”芬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不想俺?”男人搔搔后脑勺,有点难为情,“俺……俺也怪想你的,上次都是俺不对,俺向你赔礼了,你就别在这闹心了,天色不早,跟俺早点回去吧!”芬想想就点头应允了,出来这些天还真惦记娃儿,娘家虽好,不是久留之地,见男人来接,也就顺着台阶下,把自己衣物塞进手提袋攒手里,锁好门上了男人的车,顺从地坐在书包架上。自行车穿过小村庄,两旁都是绿油油的麦田,女人把那张光滑的脸倚靠在大春背后。小两口和好如初,女人这么一温存,大春反倒不习惯,寻思这女人一会风一会雨的,心思真让人难以琢磨,大春心里好畅快。“芬,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你咋对俺这么好哩?”“废话,你是俺男人,俺不对你好,对哪个好去?”大春回头看看女人,霞光在芬的眼睛里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出了村口好远,有一条河流,河边杂草丛生,长着湿青苔的木跳板一直伸到水中央,河边横着一只小木船,一群鸭子扑通扑通跳下水,悠哉悠哉地游来游去。河只有两竿子宽,河道很长,如果顺水而上,要拐一道弯再骑很远的晚路。两人决定乘船过河。大春把自行车扛到船头停稳,又扶着芬坐在船尾,自己拿着浆划开了。
小船儿荡开清波,霞光跳跃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芬看见天上的流云,被晚风吹散了,感觉心旷神怡,又看看男人并不宽的背,开了腔:“俺娘村里有对小夫妻离婚了,娃儿怪可怜的。俺可不想自家孩子管别人叫娘。娃儿渐渐大了,俺们老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往后这日子一天天的,比大树上的叶子还多,你跟俺都老大不小的了,再吵吵闹闹的,让邻居看笑话,也没啥意思。”“哟,瞧咱这芬说的,多明理的话儿,以往咋就没看出你这德性来。”“没个正经的,你以为俺想跟你吵啊?家和万事兴。你也30多岁的人了,脾气可以改改了。”“俺改俺改,我火气大的时候,你也要捺捺性子,你跟俺拍板叫那么大劲干嘛呀!?”“俺说他爹,你还要跟俺离婚吗?你那天囔得三村八乡全都听见了。”女人使劲去拧男人耳朵,“啊哟啊哟”大春痛得龇牙咧嘴,却张开大嘴笑道:“你这劲儿,就不能放小点。不了不了,那天俺是说着玩哩,这么好的老婆,叫俺到哪去找啊!”小船晃晃悠悠,“芬,月亮看着你哩!”“也在看着你哩!”
月亮出来了,一片柔和的柠檬色,透过河边树影,把一片银辉洒在水面上,晚风轻轻吻上脸庞,芬的头发被吹乱了。河岸与水草相连,影影绰绰,给人以幽静深远的意境。明儿月半了,是娃的生日。女人的柔情一半系在儿子身上,一半留在男人身上。湛清的河水,浮萍散了又聚,圆圆的荷叶铺展在水面上,河面上一片宁静,只听见浆滑过水面的声音。
小船穿行在荷花绿叶之间,莲开得正好,如同女人美好芬芳的年华,就近的那朵含苞待放,淡淡的粉色,羞涩地露出半边脸。那最好看的一朵,炫耀似的开得那般灿烂,船滑过去,风景近在眼前,芬忘情地伸手,倾着身子去够。船歪向一边,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子就落进水里,刚要张口呼救,就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捞着荷叶如救命稻草般不松手,身子却渐渐沉下去。男人慌了手脚,连忙跳进水里去救老婆,芬紧紧抱着男人腰死命不放,两人紧紧相拥,胸口贴着胸膛,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觉彼此深深依恋对方,那些陈年的烂芝麻无足挂齿,都无关紧要了,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爱一场,好好过日子。然而迟了,一切都太迟了。生命是如此渺小苍白,两人眼里写满爱恋和绝望,衣衫浸湿,相互牵绊纠缠,身体越来越重,沉下去……沉下去。
男女双手紧握在一起,慢慢沉落河底,生命化作一缕轻烟,往事随风,爱恨情仇全部葬于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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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颜 (公众号 谁家燕子啄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