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过往岁月的心情感悟写作(2)
我读小学时,母亲还没有工作,在家料理生活。那时我常跟着母亲,去合掌桥小店给爷爷送饭。合掌桥小店柜台长不过3米,1米多高。柜台左手边放置6只大口玻璃瓶,内有各种饼干、蜜饯;右手边是一个大架子,8只玻璃瓶斜插在架子上,里面装有糖果、瓜子等零食。柜台后面摆放着散装砂糖、盐、肥皂等,上边一个贴墙的木架子,一直延续到屋顶,架子呈70多度斜面,摆放各种牌子的香烟,大红鹰、雄狮属于低档烟,1角多一包,随便买;旗鼓、新安江稍好,2角多一包,要烟票;大前门、上游是高档烟,定额供应,大户才有。小店房屋全木结构,木地板因年久缩水,缝隙很大。常见顾客抓一把硬币放在柜台上,“骨碌碌”滚落到地板缝隙中。每遇此事,爷爷总会从自己钱包里掏出对等硬币补上。而我一到小店,瞅准爷爷吃饭母亲代班做生意之机,趴到地板上,用铁丝勾弄缝隙中的硬币,不过绝大数时候都徒劳无获。
小学五年级时,学校组织去鄞县(现为“鄞州区”)天童、勤勇村徒步拉练,每人要交活动费1.5元,加上自己买吃的,大约总共要3元钱。母亲当时没有明确表示同意,眼看交费时间就要截止,我心里的不爽从脸上写到脚下:中午帮母亲去给爷爷送饭,手里提着菜篮子,两只手换来换去,路上走走停停,不情不愿。到了合掌桥小店,竹篮中的菜早已倒翻。母亲一边责备一边清理篮子,我黢着脸吱吱呜呜。爷爷看出我有心事,从母亲那里得知原委,立马放下碗筷,走进里间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3张1元纸币,递给我说:“钞票阿爷给你,别难受了,好好去玩!”
我上初中后,母亲去20公里外的县化肥厂上班,自此我很少去合掌桥爷爷的小店。父母上班,爷爷管店,我和姐姐的三餐就由姐姐一人承包了。一天中午放学,姐姐把冷饭用“五更鸡”(宁波老话,意为“煤油炉”)加热成泡饭,但剩菜在前一天已吃完,中午来不及烧,姐弟俩人就用酱油拌泡饭,再加点猪油和味精,也吃得狼吞虎咽。对门陈家奶奶来串门,看到姐弟俩没菜下饭,连说“罪过罪过”,转身从自家饭桌端来一碗油焖笋。这事不知怎么被爷爷知道了,他嘴上没说,脸却阴阴的。
妹妹5岁那年,家里没人管她,我和姐姐上学离家时把她锁在楼上自个儿玩。大概是独自一人玩腻了,妹妹从房间窗户爬出来,顺着窗沿爬到隔壁一间楼梯间窗口,噔噔噔跑下楼梯,在门口乱石堆上玩,结果不小心被滚落的石块压到小腿,大哭不已。邻居嬷嬷把妹妹抱到椅子上,妹妹疼痛难忍,一直哭闹。正巧爷爷来前桥头副食品店配货,顺便回家拿东西,看见妹妹哭得厉害,拔脚赶往学校,叫来姐姐带妹妹去看医生。邱隘卫生院骨科陆医生用手一摸,马上断定:骨折了!爷爷知道后,更是伤心。
爷爷心疼孙辈,加上每天早上配货挑担身体难以承受,终于决定退休回家。那年,爷爷77岁。
退休后的爷爷除了“把厨顿”(宁波老话:使孩子按时吃饭),剩下的时间就是上街散步、看小人书。爷爷90岁那年,安详地闭上了眼睛。那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大,特别白。
2016年中秋节前夕,阵雨瓢泼,持续不断,我去邱隘。循着记忆的方位,站在四十多年前合掌桥的位置——桥,早已了无踪影,小河也被填平成了街衢,四周全是住宅房、店面房。南北方向叫“发展路”,东西方向叫“引发路”……这些地名对我来说显得陌生而又不真实。爷爷小店的位置是一幢半新的砖石楼房,门楣上张贴着巨幅餐饮广告。唯有南边的郑氏房,露出沧桑的屋顶,还是原来的模样。豆大的雨点击打在黑漆漆的瓦片上,水花四溅,水雾迷茫。这排童年记忆中颇具威严的郑氏房,凹嵌在一大片现代建筑中,毫不起眼,显得老态龙钟而又格格不入……
我在心里双手合掌,默默祈祷:不知现今的邱隘人中,是否还有人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合掌桥?桥边还有爿小店?店里曾经有位顶真而又热心肠的老人?
作者|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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