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日常琐事的随笔:文姨
编者按:这是徐菲同学的一篇随笔。写的是从小成长的街巷,她与他们交集的日常,街巷里邻居琐碎的日常。下面我们一起看看这篇《文姨》。
前些时日,又从洋湖回到家中,听表妹讲起附近又有人离世——文姨的爱人,我才又想起那个忙忙碌碌的女人。
文姨,是和爱人一道经营一个小卖部的女人。
我住在红石咀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地方,虽然小却有两个小卖部经营着。一家有个正经的名字却很少被人叫出来,也是前年有送快递的问起,我才反应过来有个名儿。一家外面卖小零食,中间供人打麻将,里面住人。而文姨和她丈夫则经营着后者。
小时候我是不太爱去光顾文姨那的。一是往里就有人打麻将,小小的我对此总有股怯意,总归有些嘈杂。二是我有些害怕文姨爱人的;三是那总有一些不大好的传闻。
文姨的爱人又瘦又黑,颓废的国字脸棱角分明,眼眶内陷,很少见到他笑,但眼角的皱纹很深,头发总向一侧梳得溜光,说话总有气无力,很多时候我还能闻到一股酒味。小时候要去买些什么,看到的是文姨的爱人不是文姨,我就不敢去买。
关于那些不好的传闻大概就是总有些小伙伴在文姨那买到过期的零嘴,但又鲜少有人敢去换。因为从我表妹那传来,文姨以已经拆动过了的原因,拒绝了她退货的提议,这对我们这些手头只有几块钱的孩子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罪恶。所以我更偏爱去另外一家——郑娭毑那,但总不敢太明目张胆。我奶奶和郑娭毑是有些过节的,她命令禁止我去郑娭毑那买东西。于是,我又不得不和文姨有了交集。
文姨店前有一排石椅,中午到了便会围上一圈人玩纸牌,文姨的爱人便在其中。
文姨,一个整天忙忙碌碌,可怜又幸福的女人。
上初中时,七点差一点便会路过菜市场,那时菜农刚刚出摊,零零散散的,整条街似乎都才睡醒,弯弯曲曲,松松散散。但我的目光总能抓住一个微胖而灵活的身影——文姨。文姨偶尔也向我打招呼,一件碎花的衬衫,浅蓝的、鹅黄的、红花白底的,一条黑色的长筒裤,灰黑的的布鞋,扎着蓬松的马尾辫,很少再见到她有什么别的打扮,在这个年代也很少见到有人像她这么打扮。
偶尔中午会去她那儿买东西,她几乎都是在忙着午饭,看到我,将双手在围裙上擦擦来招呼我。她总是笑着地问我买什么,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的肉向上一挤眼睛就会眯起来,她微微前突,有些稀疏发黄的上牙在笑起来的时候展露无遗。
从上午到中午基本是看不到她爱人的。而到了下午她的丈夫便会准时出现在牌局上,就算文姨忙得不可开交,他也很少来帮忙,一些时候都是周遭的街坊催促他去帮忙。但我也有幸被他接待过一次,但他无精打采的,也不清楚东西的价格。
有时我看着从早忙到晚的文姨也会生出一股怜意。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文姨其实是幸福的。一次下午我去买东西解馋,看见他们夫妇二人坐在门前,他爱人给她录像,而文姨则在做些什么无规则运动,像是在做操又像在跳舞。文姨笑得很开心,时不时转头看向她丈夫,而她丈夫则也看着她笑容直达眼底。我在一旁站了很久,没有出声。阳光斜斜地穿过晒在附近的床单,从那排无人的石椅上跳到他们身上,我的心也暖了,像朱自清笔下的春:“能唤醒我心中的柔情,令我心口微微发疼。”
如今我再走到文姨店前,她仍能笑着眯着眼睛问候我,但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的店前少了一圈打牌的人,石椅上少了一碟瓜子,门前少了一张椅子。
我突然觉时间那么长又那么快;长到一切都看似是没个尽头,又短到到我奶奶八十几了仍不忘与郑娭毑间的恩怨、快到文姨能从容的问候我。
我甚至能想到她爱人离世时,她总挂着笑容的脸上出现一抹悲怆,她独自坐在门前的椅子上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但一切又照旧进行。我仍会走到她店前,她还是会熟练地擦擦手,问一句:“唉呀,徐菲!买点什么呢?你奶奶还好吧?”
文姨,一个独自经营一家小店的女人。
作者|徐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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