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的故事:虎子,虎子
虎子,虎子
文 ‖ 张亚凌
此刻,在键盘上敲出“虎子”二字时,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里洇成一片:
虎子如果知道电脑这玩意儿,会不会跳上去,边用爪子敲击键盘边侧脸调皮地看着我?它知道,我拿它没办法,更不忍有办法,才会那么淘气的。就像我的幼子,我已多次反复提醒加威吓,他还是任性地一次又一次用头撞击着我的胸脯,自娱自乐,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如此想着,涌满眼眶的泪溅成了花。
这条让我念念不忘的狗,叫虎子,在出生的第三天来到我家。
那是1977年的一个冬日。那会儿人都填不饱肚子,早晨红薯疙瘩稀饭,中午红薯面,下午红薯馍馍,一天三顿红薯,说句实在话,吃得人放的屁都是酸酸的红薯屁。麦面?来了金贵的客人,母亲才擀一次白面条。面条薄得能照见人影,用筷子挑起来能看见蓝天白云。盛的饭,也是稀汤寡水,半碗汤水两筷子面条。我们家只有八十多岁的姥姥可以吃麦面馍馍——还是黑黑的麦面馍馍。用母亲的话说:姥姥吃一天就少一天,娃娃的好日子在后头。
就是在那个冬天,二哥抱回来一只半死不活的狗崽,灰不拉几。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你都饿成狗了还养狗?大哥很是不屑。
父亲不善于用语言交流,他瞪一眼,我们就会崩溃。可那天,父亲瞪得眼睛能冒出火星星,二哥就是视而不见,不曾退缩,只是低头,沉默。
母亲走到二哥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娃哩,养猪能攒粪能上任务,养鸡能下蛋能卖钱,养羊就不说攒粪了,剪的毛还能卖钱。你要狗能干啥?”二哥刚说出“能看门”,七岁的我立马接了句,“咱姥姥天天给咱看门哩”。母亲看了我一眼,又对二哥说,“看,娃都比你懂事。听话,咱不养,你从哪里抱的就放回到哪里。”
二哥一动不动,母亲生气了,狠狠地捶了二哥一拳。瘦小单薄的二哥后退了两步,他抬起头,眼里尽是泪。二哥抱着狗崽,出了房子,独自坐在院台子上,跟狗崽头贴头。
姥姥打着圆场说,吃不饱穿不好,再不叫娃有点爱,就……就不好了。母亲愤愤地说,就是人都吃不饱才不能叫狗再抢着吃……
“叫狗吃我的,狗不跟你们争。”许是二哥看有了替自己说话的,又抱着狗进来了,一脸死活都不会放弃的样子。